[楼诚] 衔哀致诚


明楼最近瘦了不少。

衬衫披到身上竟有种松松垮垮的感觉,裤子也不会紧绷在腿上,做什么都方便了许多。
也许是工作的事务突然多了起来,也许是奔来跑去的情况变得频繁,又或者是吃的少了。
大概是吃的少了吧,明楼想。工作再忙也还不会让他清瘦下来,明楼曾深有感触。明诚总会在他忙的时候给他做宵夜,几周下来反而又会胖上一圈。

宵夜,也不过是些小吃食,明诚有时会给他端来面包牛奶,硬生生把早餐当做晚饭,有时候也会弄些干果水果来,都切好了去皮去壳摆在盘子里,排成排等着明长官宠幸。如果晚餐不够丰盛,明诚也会去下碗面,汤面上飘着几片菜叶,翻到底下来可能还会有个荷包蛋。但这总是少数,明诚一边责备他胖,一边给他失望后的小惊喜。

温热的一碗就端到明楼屋里,明楼总能在门一开的时候就闻见香味儿,然后暗自高兴又有面可吃了。面条佐料再普通不过,都是些普通人家也常有的东西,但明楼总觉得不一般的好吃。不只是明楼这么认为,包括着明镜明台,大概都把这火热的亲情融到哪怕一小碗面里。

明诚第一次给明楼做面条当宵夜,是在明楼二十二岁的时候。明诚还非常的小,从来都只是桂姨下碗面给他,但这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。他那是候踩着凳子刚好夠到桌面,忙活了只一会儿就煮出来一碗。那时候不知道放菜叶和鸡蛋,只往里面加了点葱花,盛出来就给明楼端过去。两个手捧着碗不知道怎么开门,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喊哥哥。明楼开了门慌忙接过去碗,在看小孩儿的手,已经烫红了一片。明楼怕挨骂,偷偷找来药,又心急又小心的给小孩儿涂好,然后才端起碗来吃。他直夸好吃,没好意思说没有咸味。

然而明楼还是挨骂了。
“你这么大一个人了,还要一个小孩子给你做饭吃!!”

明诚在一边不知所措,他把吓着了的明台护在身后,怯生生的抬头喊明镜:“大姐不要骂大哥了…阿诚…阿诚以后也能给大姐做饭吃……”

明镜捧着小孩儿的手,叹着气就流下泪来,小明诚并不知道大姐为什么要哭。

明楼第一次给明诚做饭,是被逼无奈的情况。两个人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忙照顾,明诚很少见的发了烧,而且烧的厉害,甚至床都下不来,整个人躺着怎么都难受,却还不忘了起来给明楼做饭吃。明楼把他按在床上,打消了他起床的念头,又倒杯水来放在床头。不得不说的是,明楼之前除了照顾过明镜,这还是第二个被他亲自照顾的人。毫无经验可言。

厨房东西一应俱全,原料也并不少,可是明楼看着厨房手足无措,他仅有几次下厨房都会被嘲笑,犹豫了一会儿,明楼索性觉得下碗面压饿作罢。

面条装在白瓷碗里,看起来倒是不错,明诚从床上撑着起来,只尝了一口,就赶紧空出嘴来说话:“太难吃了。”
“根本没有味道嘛,白水煮面条啊,连盐都没有放!”
明楼脸上阴晴不定,把碗又往那边推了一推,命令明诚赶紧吃完睡觉。

自那之后,除非明诚实在有事不能做饭,明楼绝不会再踏进厨房一步。

明楼就这么慢慢养成了依赖明诚的习惯,从生活上到后来工作上。明诚似乎把大事小事琐事散事全都包揽下来,恨不得连开会,签字,哪怕执行要命的任务全都帮明楼做好,他偶尔无所谓笑笑道:“我可从没这么想照顾好别人,但如果是救命恩人的话,这样还远远不够。”

救命恩人,是明楼,可明楼不想只做这么个恩人。

明诚每天开车送他上下班,顺道再买个菜捎点水果,明楼全程坐到后排享受,有什么事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好,后来连嘴都懒得动,只得尝试着脑电波交流。无果。

明楼那时候一天比一天圆润饱满。

明长官的位置重要,事情难免繁杂,可是每天经由秘书处,再到他手中需要处理的事终究不过那么一点。多则两小时足够,少则半小时即可。明楼就等在办公室里,等明诚把一切东西都处理完,想啊,一个秘书比大老板还要忙。

明楼觉得这些天的事突然多起来,也就不无道理了,他要整日在办公室里处理这处理那,怒火无处可撒,一摞摞根本毫无意义的文件就往秘书们身上砸,原来都会有明诚帮他收拾好,所以明楼毫不在意。

也许蹲起也会减肥,明楼蹲在地上收拾文件,秘书都被他赶出门外,他这样想着。

还有什么能让一个人打起精神来,认真做自己从前都没当回事的工作呢?

大概是没有人能帮你的时候吧。

明楼不要司机,他自己开车,东西也自己买,有时候买多了,想着回去分给明镜和两个弟弟,隔了一晚上,又只好看着满满一桌子东西发愣。

天气转凉,风都是潮湿的,明楼竟然觉得腿疼起来,这才多大呀,连四十还不到呐。明楼去趟医院,来回路程仍旧那么长,可是明楼莫名觉得比从前费些劲,明楼想,不多,也就多走两步吧。明楼拿了药,去厨房里弄,渐渐觉得自己也不是碰不得锅碗瓢盆了,他出了厨房夸耀一番,又回来好好看火。

有次明诚又端了碗面条进屋来,这碗似乎比之前的都要美味,明楼大老远就问见了香味。明诚把碗放到桌子上,又从明楼面前把文件拿开,慢慢把碗推过去,加了句话:“我知道你晚上一定吃饱了,但是生日快乐,大哥。”

明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,养成了在明楼生日当晚给他准备较为丰盛的宵夜的习惯。也许三五年了,也许七八年了。或者精心熬得粥或汤,或者加了肉末的面条。明楼也就开心的,满足的,在晚饭后欣然接受这丰盛的宵夜。

明楼最近左奔东跑,累的厉害了,才知道明诚之前的辛苦,惊叹自己竟始终并未意识到这些,心里有些愧疚。但明诚总是丝毫不在意的“在外面,我就是你明大长官的秘书嘛,哪有长官帮秘书工作的。大哥享受着就好。”明楼就真享受着,从明大少爷到明长官,一下子就过了十多年。

天气越来越冷,明楼吃了些药,身体也不是很差,毕竟以后有些任务他还是要亲自完成,身体,倒真正成了他革命的唯一本钱。原来还有些什么,但是现在都没有了。

冬至将近了,上海竟飘了场雨,雨落地上冰的很,明楼撑着伞上车,再撑着伞下车,明公馆门前湿了一片,屋檐完全挡不住雨似的。明楼一手提着包,另一手抖抖雨伞,伞上的水珠都撒下来,剩下的干燥的地上又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水痕。明楼看着地上的水痕发了会儿呆,液体溅到墙上地上,大概就是这种模样,这场面明楼见的太多。

但他从没经历过,他唯一一次要经历的时候,被明诚抢了先。

血溅到墙上,一片之外就是星星点点的,后来零散的也被成片的盖住了。明诚几乎是反应快过思维,明楼还没来得及喊那句阿诚躲开,明诚就先移动了身子。

他躺在地上张张嘴,嘴唇显得更红了,但最终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。

明楼回过神来,打开门进了屋去,偌大房间里仿佛只有他一个是有生命的了。伞被他丢到地上,又甩出几滴水来。他稍微转身,电话边放着本日历,明楼数了几页,一撕竟撕下一摞来,报纸上的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二,明楼压平页脚,觉得自己饿了,才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做点饭吃。

以后没有宵夜了,生日的时候也没有了。

明楼以为以后生日都能有明诚做给他的面条,明诚一样,他们都以为能继续下去。

明楼端了碗出来,一个人安安静静吃饭,屋子里好像都没有活物了,静的不像话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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